晚饭过后,大二的弟弟给我发了个消息说:“姐!疫情很严重,我封校快一个月了,一直都没有出过校门。”
“室友的妈妈就住在学校附近,怕我们吃不好,特意煮了很多菜,给我们送来。”
随后还附上了菜的图片。
“嗯!记得谢谢你室友的妈妈,咱是礼仪之邦,要学会礼尚往来。”我简单督促了一下他,就去洗澡了。

待我洗完澡才看到弟弟的控诉:“我给咱妈也发了个消息,原意是想让她不用担心我的,可是她却先入为主了。”
咱妈的原话:别人妈给你煮顿饭就感动了呀?你妈给你煮了二十年了,没见你说半句好话?
我知道妈一直都是这样的,所以也没打算跟她计较,就想着哄哄她,把封校前去长沙拍的照片发给她,告诉他等赚到钱了,就带她跟爸去旅游。
可是她呢?不但不高兴还更生气了,说我浪费钱,一天到晚不顾着家,还没学会赚钱就先学会花钱了。
“姐,你说,咱妈怎么就这么令人窒息呢?一整天的心情都被弄没了。”弟弟无奈又没辙地说道。
我叹了口气,跟他讲起了一件陈年旧事。

你知道吗?我初中的时候,一听到可以免费住宿,我高兴得跟个二哈一样,第二天就收拾东西搬进宿舍了。
那个时候我的心情跟此刻的弟弟是无差别的,因为在家里即便是放个屁都是错的,不管做什么,考试考得好不好,有没有赖床,只要我妈看到了,总会挑出些毛病来,数落一番。
在长期的打压下,我便产生了逃离的想法,从搬进宿舍开始,我才感觉自己又重生了,那种没有人指指点点的,可以根据自己意愿生活的重生。
也是那时开始,我在家的时间越来越短,直到高考完。
那一年奶奶生病了,连做了两次手术,因为晚上要有人在医院守夜,看着爸爸连熬了两个夜晚,眼睛都布满红血丝了,还要上班,我便提议让我去替他。
毕竟高考完了,我也闲了。爸爸也同意了我的说法。
说实话,我很少跟奶奶独处,要不是这次生病我可能都没有机会真正了解她。
她拉着我的手说:“孩子你以后要好好做人,可不能像你妈那样,你都不知道她下毒害我,差点把我害死了。”
我诧异地看着她布满邹文,因手术而苍白的脸反驳道:“我妈不是这种人。”我的声音不大,但毋庸置疑。
虽然我妈确实喜欢挑毛病,但是她一直是个善良的人,这一点我还是自信的。
她轻哼一声:“你以为我怎么住的院,就是因为你妈煮的粥放了瑶柱,明知道我海鲜过敏,这不是想害死我吗?”
“这可能是误会,但我妈绝对不是故意的。”我声音略大了一点,很是坚定。

次日我妈带着饭菜过来医院,奶奶阴阳怪气地数落着妈妈,看着没有汤的饭,愣是一口不吃,扬言:“没有汤,我不吃,我刚做完手术,怎么吃得下这么硬的米饭。”
“要不是我大儿媳不在,还轮不到你来这里献殷勤。”
妈妈拎着饭盒的手不禁一颤,随后不紧不慢地收拾起饭盒,把多带的一份递给我。
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说一句话,只是她单薄的衣裳下,手有些颤抖,不知是不是错觉,我竟在她眼角看到了一丝泪光,一丝若隐若现的委屈。
说实话,这些年我只顾着自己躲到学校去了,却从来没有了解过母亲为何是这般模样,如今我大概明白了。
她是远嫁过来的,孤身一人在这个家里承受的压力是最大的,每天被奶奶窒息地对待,她不能对奶奶发脾气,所以只能拿至亲的子女发泄了。
那一刻我瞬间理解她了,这么多年她一定很累吧…
一直以来,妈妈对奶奶是没得说的,邻里邻居都夸奶奶幸福,有个这么好的儿媳妇。
虽然奶奶腿脚利索,但母亲从未让她干过活,从来都是衣来伸手,饭来张口,照顾得妥妥贴贴的,还专门买了很多虫草给她炖汤。
宁可自己吃青菜,也会给她猪肉,顿顿不少。
可是奶奶却从未说过她一句好,甚至还一度贬低她,斥责她。
还拿她跟大伯娘比,说大伯娘如何如何好,而这一切仅因为大伯娘他们住城里,而我们住农村。
可她挂在嘴边好得不得了的大儿媳,竟在她住院做手术都没有来看过一眼,甚至她大儿子也没有来。

我看着瘦弱的母亲一把护到背后,看着奶奶呵斥道:“今儿就没汤,爱吃不吃,大儿媳那么好,做手术都多少天了,谁忙前忙后照顾你?不见她来看你一眼?”
“她那么好,等出院了,让他们接你回家住,这么多年在我们家吃我们的喝我们的,他们一分钱没出过,你有俩儿子,不但我爸有义务赡养你,你大儿子也有义务,也该他们养了。”
对于我突然发的脾气,奶奶和母亲都一怔。
可我管不了那么多,拖着母亲就往外走,看着把委屈都往肚子里吞的母亲还忍不住怒骂道:“多大的人了?不会反抗吗?外婆把你养这么大是让你卑躬屈膝去照顾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人吗?凭什么让你干嘛就干嘛啊?她是你亲妈吗?”
可能我的话重了,母亲瞬间哭得梨花带雨,我轻轻地搂着她,任由她把委屈宣泄,她也曾经是被妈妈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啊。
想到这,心里忍不住一啾。都说孩子是目前的心头肉,要是外婆知道,当年自己那么信任地把自己的宝贝托付给别人,可那个人的家庭却让她每天在窒息里活着,得多伤心啊…!
弟弟:“没想到,妈妈这些年是这样过来的…”
“所以,不是太过分就任由她吧!说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就行了,她孤身一人,远嫁到这里,既没有至好的朋友排忧解闷,也没有至亲的人控诉痛处,有的只是自己的孩子。”
“她没办法像爸爸一样洒脱,如果哪天对你太凶了,不是不爱你,而是压抑太久了无人理解,请你不要怪她,好吗?”
“因为她让你窒息的同时,她也被窒息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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